题目出自[家庭教师同人创作五十命题]。（这么美的题被我写成这样真对不住……！
角色崩坏注意。
后半部分渣注意。
烂尾注意。
自行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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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他怀里，银色的发丝胡乱地垂在脸上，还有些湿漉漉的，脸颊微微泛红，大约是发烧了，试着用手掌覆上他的额头，的确发着低烧。盯着他看了好久，眼睛安稳地闭着，仔细看能够看到眼睑下细小的血管，血液的流动安静而乖巧，可是只要一有出口便会像出狱的犯人一样迫不及待，就像还留在他脸上手臂上被荆棘划出的伤痕的曾经，维持身体温度的东西却是时刻想要离开身体的东西，这会不会是又一个绝妙的讽刺，他勾了勾嘴角算是笑过，停止了胡思乱想。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物传递到他胸口，触感是隐隐弥漫开来的不均匀的凉，覆盖在心脏的位置，一瞬间他甚至错觉到微小的疼转瞬即逝。他又收紧了手臂把他拢在怀里，肌肉收缩得竟有些酸痛，一点一点地用体温去中和那一块皮肤，和那一具躯体，直到它感觉上去像是自己的。
又过了很久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可以亲他一下。然后他照做了。用自己的唇轻轻贴着他的。

“晚安。”


／1／
迪诺坐在飞机的头等舱里随意地翻着一本杂志。目的地是日本，他放弃了一桩可有可无的小生意应Reborn之邀去看望Reborn现在的学生——也就是他的师弟——彭格列十代首领泽田纲吉。据说他不管是在学习体育还是别的什么方面完全是废柴而且跟自己当初一样，对“当黑手党老大”这件事十分排斥。从一开始就想要当黑手党老大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那么他也许还是个不错的人，彭格列又是这个同盟家族的中心，怎么说也得给足了面子，更何况即使自己不喜欢他，能跟Reborn重逢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这么想着，放掉的那笔钱似乎也不那么让人心痛了。

心不在焉地思考着“放学之后去干什么呢”的泽田纲吉突然感到一股不寻常的视线朝他这里看过来，他转过头向窗外看去，吓了一跳，只见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站着一个金发的外国人和几个一身黑色西装墨镜像是那个人的部下。泽田瞬间就明白了那些人是来找他的。
——呜哇真是的又来了好多看上去很难缠的怪人又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啊一定又是Reborn搞的鬼都跟他说了不要把奇怪的人带到学校来了这人就是这么自说自话……啊啊啊啊啊……
迪诺好笑地看着那个抱着头烦恼着的师弟，恶作剧般地向他招了招手，突然一抹熟悉的银色进入了他的视野。
狱寺从课桌上抬起头来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下课，他开始自顾自地整理书包，碰翻了文具盒弄出巨大的声响，视线全部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句“看什么看”，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更没有注意到站在外面的加百罗涅首领脸上的表情是怎样在瞬间变得那么悲伤。
“BOSS……那个人不会是……”罗马里奥喜出望外。话音刚落，其他人“是谁啊”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人都是最近才加入加百罗涅家族，只有罗马里奥可以说是看着迪诺长大的，“是BOSS的青梅竹马。”这么说的时候，罗马里奥的语气炫耀般地带着点得意。
“罗马里奥！！！”还没等罗马里奥得意地看着他们唏嘘一片，迪诺就叫住了他，几乎是责骂的口气。
“BOSS？您不是一直都在找狱寺少爷，现在找到了应该高兴才是啊！”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于激动，应该高兴的，没错，应该高兴。这六年到底是把寻找当做信念还是习惯，在看到他的那一秒之前是否有过厌倦，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说的也是呢。抱歉，等他们放学了带他们去吃饭，顺便也叙叙旧嘛，罗马里奥你也来。”
“好好……我也好久没见过狱寺少爷了，那时候他才八岁呢，转眼就这么大了，还有BOSS也是……我也老了啊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呜呜呜……”

“哟，彭格列的十代首领，还有Haya……狱寺，我等你们好久啦。”迪诺大方地笑着。
狱寺跟在泽田后面出了教室，他一眼就认出了迪诺，在泽田抛出满肚子的疑问之前迅速开口：“非常抱歉十代目我今天有急事所以先回家了……！”说完转身就走，可就在跨出第一步的同时被人拉住了手腕。
“狱寺。”
“……放开我。”狱寺垂着头，手腕暗暗使劲。
“果然还是不习惯这样叫你呐。隼人。”
隼人。隼人。隼人。听到那三个音节的时候步子竟变得松懈，遥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一下抽走了他所有的力量和单薄的岁月，漫长的六年宛若只是隔桌而坐，他也从来都没有离开。黑夜里的恐惧不曾存在过，用尽力气的想念不曾存在过，触景生情的哭泣也不曾存在过，没有彼此的时间比空气还要透明无声无息。这么多年来勒紧他不放，让他喘不过气来的纷繁复杂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化成灰烬，化成一声静默的叹息。
“隼人。”狱寺转过头来看他。他回味着这个名字背后蕴含的所有甜蜜的滋味，苦涩的滋味，然后用力咀嚼成三个缓慢而清晰的音节。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与他重逢。他看着他，六年过去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年的样子，还是那么漂亮，骨子的里骄傲和自尊透过眼神的交汇稳稳地传达给他，这双眼睛有着他所熟悉的翡翠般碧绿的颜色，却不似从前，或是任何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那样，它们从六年前开始，就渐渐蒙上黯淡的世俗的尘埃，变成他活到现在的代价。他看着这样一双陌生的眼睛，感到世界上所有的语言在他的体内千回百转，他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能够刹那变作最温柔的询问。
“你受苦了。”最后的最后，他能说的，也只剩这句庸俗平淡的话语，它经过了千年万载的轮回，却到来得如此平淡。


＃
“晚安。”

黑夜慢慢地爬过喧嚣的伤口，种下阴沉的种子，凉了温暖的血液体温，却苍白了皮肤骨骼。他无法抱的再紧些了，困倦像夏日的蚊虫一般招也招不走，他的眼皮一上一下做着最后的挣扎，手臂的力道也不受控制地逐渐松了下来，原先抓着他的肩膀的手掌现在也只是单纯地握着，手心接触到的皮肤不再灼热，温差让这黑夜红着眼睛轻易地趁虚而入，它如此贪婪地接受着人类的体温，像他对他做的那样，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面，变作自己的东西，只是它不知道这微薄的力量并不会使它庞大的身躯有那么一点点的温暖。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像微风拂过的湖面那样小范围地晃动，上升下沉上升下沉，又或者是在太阳底下，一下一下地反着白光，思考也变得格外迟钝。
不能守着你直到天亮了啊。
这是他坠入梦境之前脑中的最后一句话。他甚至来不及考虑它的实现会造成什么后果。


／2／
“没想到你居然在彭格列，Reborn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夏夜的晚风里，迪诺和狱寺靠在并盛街道尽头的栏杆上，他们金色的银色的头发在风中小幅度地扬起来又垂下去，看起来那么引人注目。远处人来人往灯红酒绿，这里的安静和隐秘像是制造出了另一个世界。
“我也才来日本半年。”狱寺的语气淡淡的，像在说着不属于自己的事情。
尽管从重逢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狱寺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一天到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迫不及待地与自己分享一切的小孩子，听到这样简短的回答，他还是一时有些语塞，想说的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说又找不到话好说。
“啊啊~日本真热呢。”只有可有可无的话，能够毫无顾忌地开口。
“嗯。”
“……还习惯么？”他始终拿捏不好对于他的称呼。
狱寺知道他想问什么，只是这样的方式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当初一个人走掉的时候有多决绝，走了之后就有多后悔。想回去的念头究竟有多少次早就数不清了，他知道迪诺可以无止境地纵容他原谅他，也不会因为他狼狈的样子而嫌弃他，而他更加明白的是，也只有迪诺。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他多想像从前那样一有什么难过的事就去找迪诺哭诉，被佣人说闲话也好，受姐姐的骗吃下有毒料理也好，被夏马尔嘲笑讽刺也好，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到了那个有着温暖发色和瞳色的哥哥那里，就会瞬间变质，像是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魔法。或许他已经习惯了，那么多一个人的夜晚都这样熬过来了，他早就变得不擅长吐露心事，又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不是这样拐弯抹角模棱两可的，而是更加直接直白的某种东西。一句话，抑或一个动作，让他在开口的瞬间，眼泪就再也停不下来。
其实他多希望他可以过来抱抱他啊。
“这话该问问你自己吧。”
“诶？”
“这里夏天潮湿，感觉很闷吧，我住了半年能有什么不习惯。你反射弧长在下半身的吗？”
（……就算你住了半年你来的时候也才冬天吧喂。）
“什么嘛这么久不见你居然学会损人了啊！虽然‘隼人’和‘损人’在中文里听起来是一样的……”
“……所以说转折点在哪里啊你这白痴！！！”
“……你变了好多呢。”迪诺的语气里除了感叹像是还有些别的东西，但狱寺没有在意。
除去名字，除去长相，除去轮廓，除去我所知道的你的一切。
“你管我！”
“我……我还可以叫你隼人么？”
你跟以前那么不一样。那么那么不一样。
“……你不是已经叫了吗？”
“隼人。”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好好地守着你。
“隼人。”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睡过去。
“隼人。”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让你走。
“隼人。”
所以。
“别叫了，烦死了。”狱寺表示不耐烦地摆摆手。
“六年没叫就这么几声怎么补得回来，隼人你也一样吧。”迪诺笑得厚颜无耻。
“少说这种话！”狱寺感到自己的脸狠狠地红了。
“所以隼人啊——泽田那边反正还没有定吧……不如……不如……”迪诺考虑着怎样自然地表达，意识到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才是真正的不自然，索性就一下子说了出来，“不如来我这边吧？”
“你说什么？！”狱寺一下变了脸色。
“所以嘛……就是……加入加百罗涅，做我的……岚守吧。”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是不是就会留下来，变成我所想象的那个样子，一直需要着我依赖着我，或者被我需要被我依赖。你看现在的我已经有足够的力量能够保护你，也想要足够的权利来被你保护。
“年纪比我大的果然全都是敌人。”
迪诺一阵无言，随后又说：“我知道加百罗涅比不上彭格列，但我保证你在这里的待遇绝对不会比在彭格列差！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那声音是如此突兀和不可预料，迪诺甚至没有马上感觉到自己慢慢肿起来的半边脸是那么的疼。
等到“被狱寺打了一拳”这个事实在脑内完全成像之后，迪诺才慢慢将手掌覆上脸颊，喃喃地说：“隼人？”
“你这混蛋！你以为十代目给了我什么好处吗！！他看上去是那种人吗！！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就因为彭格列名气响势力大？！！你他妈就是这么看我的？！！”
“隼人……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你……”
这回狱寺停住了脚步，握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像你这种从出生到现在都养尊处优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这一切似乎发生得太快，迪诺站在原地，他的手还捂着痛得麻木的那半边脸，他像极了一个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的小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狱寺的背影，直到它渐渐地从自己的视野里完全消失。他终于体会到了日本夏天的闷热，所有的空气都被包裹进水汽之中，粘稠得快要让人窒息了。
他踩着月光失魂落魄地回宾馆，没有叫出租，也没有让罗马里奥来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条路是如此漫长，长得让他觉得仿佛再走一步，就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心不在焉地吃了点东西洗了澡倒在床上，电视里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缺肥皂剧，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电视机，脑袋里却在一遍一遍回放狱寺说过的那些话，然后他知道了自己到底把事情搞的多砸。
狱寺是真的生气了。
明明是久别之后的重逢，他曾那么多次设想过和狱寺重逢的情景，他想到了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细节，他想到狱寺应该长得多高到自己哪里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需要仰头多少度，他想到狱寺扑进自己怀里对自己诉说他的遭遇，他该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他是不是还那么瘦，骨头硌得人生疼，他想到狱寺是不是还是那么容易生病，体温比常人略低一些，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冰凉，他想到了那么多那么多，却从没想到竟是如此惨淡收场。他甚至讽刺地想起再次看见狱寺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放开我。”最后一句话是“像你这种从出生到现在都养尊处优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这哪里是重逢，简直就是绑架。
——果然是太心急了吗，居然口不择言去戳他痛处。
——拿钱买自尊，还真是像我这种衣食无忧的人会做出来的事呢……
——他到底经历了多少忍耐了多少又妥协了多少，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他面前摆阔，啊啊，我果然是个白痴。
——还有那个泽田到底有多大能耐啊……能让隼人这么死心塌地的……
——如果当初隼人没有走，顺理成章地加入加百罗涅，他也会对自己这样……吗？
——明天必须去道歉才行啊……

迪诺躺在床上来回翻滚，想着这些让人头大的事情，当他的脑袋被这些思绪完全塞满的时候，他就默默地睡着了。


＃
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远处的天光带着淡淡的靛蓝色，整座城市像某个古老的遗迹那般沉睡着，在氤氲开来的雾气的包裹下显得那么恬静而安全，谁又能毫不犹豫把它和一遍又一遍上演着或卑劣或肮脏的不堪入目的戏码的白天地联系起来。这里有那么多需要妥协的事，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还有那么多被埋在土里的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它们同黑夜一起到来，在地表窃窃私语，带着黏滑的触感和灼热的温度，它们是那么战战兢兢却又迫不及待想要破土而出，然后得意洋洋地感受着人类瞬间冰凉的体温，或是观察到他们了然于胸的的罪恶，极尽所能地让他们看到自己是如此的懦弱和不堪。
母亲就是小时候的那个钢琴老师，在三岁生日的时候被父亲故意杀死。这似乎是城堡里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只有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又怎么受得了这真相得残忍，他还那么小，他的眼睛还那么亮。
每个秘密的背后都有一个代价，轻松还是沉重，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他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小心地注意着不弄醒他，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干了大半，手臂上和脸颊上的伤口也大多都止了血，只是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他退开一步站稳了，他的手臂还维持着环绕的姿势，怀抱着一团虚空，白色的衬衫被自己蹭得脏兮兮的。他睡着时发出沉稳的呼吸声是那么让人安心，他静静地听着，甚至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听着，觉得腿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一小步都迈不开。他看着他，他那样仔细地看着他，恨不得把这张脸皮撕下来那样地看着他，他真的再也不想走了，直到听到那声“隼人。”
“隼人。”他的梦话那样含糊，可他还是准确地听到了每一个音节，那一瞬间他回到了现实，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在他从城堡里跑出来的那一刻起，在这里的其他他所能立足的地方也就随之消失了，他必须走。
必须走。

他又看了一眼窗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早安”，他发现温暖的橘红色已经浮上来了，今天该是个明媚的晴天。


／3／
意大利的天气总是不温不火像个迟暮的老人那样没有生气，而在日本，现在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灼热的太阳毫不吝啬地散发着光与热，迪诺望着比任何季节都来得高远清澈天空，觉得仍然没有习惯。
在那之后迪诺因为一些家族的事情去了几天东京，直到现在才急急忙忙从机场赶回并盛，正是并盛中学放学的时候。
他远远地看见狱寺和山本一左一右走在泽田身边，他们正从学校里走出来，狱寺对泽田和对山本的态度形成强烈的反差，泽田仍是一脸的无所适从和受宠若惊，山本也与往常一样毫不介意地笑得无知。这三人之间的相处如此微妙的和谐，任何人都无法拆散这坚固的组合。换做别人需要多久的磨合期才能变成这样，仿佛拥有着长久的深刻的关系，并且将一直一直继续下去，好像他们和狱寺才是青梅竹马，他们熟知他的一切，他也如此搭调默契谈笑自如——时间只有半年而已。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讨论些什么，看见狱寺面对泽田时永远笑得真诚殷勤的脸，他心里的火就渐渐地冒上来，那是一种莫名的焦躁，宛若有无数蚂蚁在他的心口上爬行啃咬，那疼痛那么细微却持久。
——如果你是我的部下该多好。我要让你每时每刻都呆在我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半步。

“说起来，迪诺先生难道回意大利了？怎么这几天没看到他啊？”泽田随口问了一句。
“谁知道，回去了最好。”提起这个狱寺扁了扁嘴，一脸的不屑。
“诶……可是你们很久不见也不想多聊会儿吗……”泽田有些诧异。
“跟那种人能有什么话好说啊！真是的！”
“那种人……？”山本插了句嘴。
“是啊狱寺君，那种人是哪种人啊，虽然只见过一次，迪诺先生人又好，又很厉害，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啊。”
“十代目你居然帮他说话他可是……！”狱寺突然吼了出来，
“……？”泽田和山本的表情都是疑惑不解。
“……没、没什么啦，我们快走吧。”“隼人我有事找你。”尾音被另一句话截断，眼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迪诺，他黑着一张脸，像个孩子抢回属于自己的玩具那般把他拉到身边，他是那么用力，仿佛在辩解着什么，又或者宣告着什么。
“咦……？迪诺先生？！”
“啊，真抱歉，你们先回去吧。”迪诺朝着泽田和山本的方向笑了笑。
“唔，没关系……那狱寺君明天见。”
“回见。”

“干干干干干什么啊你痛死了！”狱寺使劲甩开他的手，瞪着他。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几天过去，狱寺早就没那么生气了，他知道迪诺完全不是那个意思，而当初却像被踩了雷一样爆发出来，现在再想一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真的比较过分。迪诺是为自己好，迪诺为了自己可以做任何事，这一点他明明比谁都清楚的，而面对好久不见的他，自己所能给的，竟只是一肚子的火气和肿起来的半边脸。也许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去伤害，毫不犹豫地，并且毫无顾忌。
“因……因为我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你生气了……”迪诺低着头，他有着如此善良而诚恳的面目，狱寺看着这样的他，他一直以来都接受着良好的教育，从小就学会了如何去做一个绅士，“对不起”这样在狱寺的人生中宛若禁语一般的话，他总能那么轻易地说出口，不管做错的究竟是不是自己，他如此自如地把握着事态，然后果断而迅速地补救着它，让它看上去完好如初。他有着那么多让狱寺嫉妒又不齿的能力，道歉的能力，放下姿态的能力，解决难题的能力。他曾通过那些能力获取温暖和安慰，依赖它们而活。他突然明白了命运为他们所做的安排在一开始就昭然若揭，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
“我是生气了，但不是你的错。”
“诶……那是……？”
——是我自己太敏感，多疑，总觉得别人不怀好意，又反应过度，还动手打人，啊是啊，都是因为我自己而已，跟任何人都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说不出口。
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
“总之不是因为你啦……”狱寺的心虚在这一刻让他无比尴尬，他觉得至少要让自己有点事做，而不是站在这里如此清晰地直面自己。于是他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却在与火苗接触之前被迪诺夹了过去。
“你怎么连抽烟都学会了？！”
“凭什么不行？”狱寺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想到他的反问如此迅速，顿了顿又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吧！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跟在你后面的小毛孩子了！！你非要啰哩八嗦唠唠叨叨地限制我的行动吗？！！”一口气把这些说完，狱寺知道自己又反应过度了，只是覆水难收，他只能维持着结束时的样子，倔强地咬着下唇再也不说一句话。
迪诺愣了愣，他的眼神停留在他的眼睛里，他看到那眸子里里盛满了如此陌生的骄傲和凌厉，他突然深切地明白了他的焦躁、他的急切、他的不安、他的口不择言和无所适从，这些不受他控制的感情和举动从何而来，不是因为时间的错过或是空间的距离，而是在这疏远的时间和空间之中，他并没有变成自己所想象所期望的那个样子，那个六年来一直存在在他心里的狱寺应该成为的样子，乖巧的，听话的，纯真的，清澈的。而现在，他是如此冲动却自尊，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这六年来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影响着他改变着他，然而只有他被排除在外，他们看着他一路走来，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感到了欺骗，被自己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念头所骗，然后无比失望地发现，他有了自己的朋友和想要追随的人，他甚至早就不需要他。
迪诺终于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他记忆里的狱寺，是他这些年来擅自将其充实饱满起来的虚幻的形象，眼前的人虽然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却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长久的凝视之后，他竟产生了此刻正注视着的和心中所认定的，到底那一个才是真正的狱寺隼人这般荒诞的错觉。这样的事实让他无法忍受。
所以他才焦躁、他才急切、他才不安、他才那么口不择言和无所适从，只是因着他可笑的随心所欲的复古情结。所以——
他突然狠狠地把狱寺摁到墙上，对着他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那么生涩而霸道，仿佛是在用力确认着他的存在一般，啃咬厮磨，确认着呼吸确认着触感确认着心跳，狱寺出乎迪诺预料地没有反抗，他只考虑了三秒钟，继而双手自然地环上迪诺的腰。同样激烈地回应着，连同他的那些晚霞般喷薄而出的情感，不知谁的嘴唇被咬破，唾液与血液互相交融，有着近乎灼烧的热量，融化了焦躁融化了不安融化了无所适从，一切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一切纷繁复杂的情绪都仿佛有了宣泄的出口。
所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不过是这样漫长而缠绵的一个吻。

——去他妈的复古情结。


＃
日光将房间晒成暖橘色，他眯起眼睛等到适应了强烈的光线才慢慢睁开，昨天明明还是阴云密布暴雨倾盆，今天的阳光却明媚得如此离谱，这情景和四年前他的离开如出一辙，他随着暴雨而来，又携着暴雨离开，遥远的记忆被磨灭得宛若不存在，他快忘了他的面貌他的声音他的触感他的体温，但始终不曾忘记过他。

“早安。隼人。”像是对那个清晨的回应一般。他对四年前的他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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